雨翔

感化院1

   天刚蒙蒙亮。
  路面上升起了大雾,一辆车游魂一般从白茫茫的大雾中浮现,因年久失修的道路而有些颠簸磕绊。路的尽头是一座孤独的建筑,被树木层层的枝叶所包裹,森冷的石头覆就了它的表面,正如它预示着严厉冰冷的惩罚的名字一般。
  弗雷森一下车,就被艾伦小天使扑了个满怀,他只好放下箱子,抱起他,解下脖子上的围巾,将小男孩裹得暖暖和和的,x艾伦那柔软的深蓝色眼睛睁得大大的,布莱迪还会回来吗?
  弗雷森亲了亲他湿漉漉的脸颊。
  有机会的话。
  他去哪儿了?我可以去找他玩吗?
  他去了对他更好的地方,有漂亮的大房子,很多很多的书,还有更多的朋友。他们已经到了感化院的大厅内,虽然炉内的火还未燃起来,但足以抵挡室外潮湿阴的火还未燃起来,但足以抵挡室外潮湿阴冷的空气。
  有他最爱的泰迪吗?小男孩锲而不舍的问。
  当然有,会有很多很多。
  还会有一屋子的妖魔鬼怪,艾伦,就和躲在你床底下的那群丑八怪一样。一个故意放慢的柔和嗓音在他们旁边响了起来。
  那是托尼,最令人头疼的17岁男孩,感化院会非常乐于将他在18岁那年赶出去,这个男孩从10岁被他打破头的养父送入少管所开始,辗转了数个感化院。仅仅在这儿呆了两年,就远远破了关禁闭的记录。
  弗雷森对他做了个警告的眼神。艾伦圆溜溜的眼睛惊疑不定的望着托尼。他年纪尚小,还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,但已经足够在他那颗小心脏上种下了名为不安的种子。

      将所需的领养手续交给院长后,弗雷森靠在墙边,抽空点了支烟,他晃了一会神,才发现莉齐小姐在不远处望着他,手中还拎着一块湿哒哒的毛巾。
  弗雷森看着她,扬了扬眉,他一只手护在腹部,像骑士对待公主那般,另一只手臂做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,抬起头时,眉眼间的笑意点亮了他的整个脸庞。
  他对自己的帅气心知肚明,还处在为这点而颇为自得的年纪。
  轻佻却不逾矩的举止,并不令女孩子们心生厌恶,反而会讨得她们的欢心。 莉齐笑了,带点揶揄的举动,双手拎着她那并不存在的大摆裙子,也还了个屈膝礼。
  清晨的浓雾为温暖的阳光驱散,是这阴雨绵绵的一个月以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。
  弗雷兹注视着莉齐转身,双手将她那头火焰般的头发扎起,树叶间的阴影在那截光洁的脖颈上轻轻晃动着亲吻,直到她惊吓的向后退了一步。
        托尼,你在这儿做什么?
  克莱尔老师让我来拿换洗的衣物。打着赤膊的男孩有种未经雕琢的原始的兽性,有意无意的向他看了一眼。
  弗雷兹并不太搭理这个棘手的有暴力倾向的男孩。这点也许源自他生身父亲暴力行为的憎恶,而直接原因是来自他二十一岁考得教师资格,孤身一人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建筑,遇到的第一份见面礼。
  毫无防备的被人按住头砸在桌子上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。更何况在眩晕之后,罪魁祸首——一名十五岁的男孩笑嘻嘻的站在那儿,跟他做的只不过是打翻了调料瓶或者偷偷把食物扔掉一样。
  在你上第一堂课之前,我希望你能了解一件事。
  等他的头上裹着白纱布站在院长面前的时候,院长正在精心雕琢他手中的那块石头。这并不是一种警告,也不是对孩子们的不公。院长吹了吹散落的粉末,小心翼翼的将他未完成的大作收进抽屉。在你之前的那位女士,因为对孩子的一时心软,险些遭到一定程度上的侮辱。由于这位女士心地善良,并未对男孩提起诉讼。
  这些孩子们大多都已经成型,他们受过太多磨难,对人相当不信任,拒绝沟通。有少部分的孩子甚至很危险。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仍旧精神矍铄,目光迥然。
  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,我有责任提醒你们这点。
  院长的这番话在年轻的弗雷森心中激起的并不是恐惧,而是愤怒。这个年纪的年轻人,正是理想主义与偏执之心共存的时候。他自认为没有莉齐那般富有母性,他会偏爱一部分学生,而对那少部分,除了尽好他的本职工作,教课之外,与他们没有什么私下往来。
他曾经用自以为委婉的话语向莉齐表达过——她作为一名可能受到侵害的女性,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。
  而莉齐摆着平日难得一见的严肃面容,说。他们只是没有长大而已。她补充了一句,同你一样。
  托尼动了一下,似乎想跟在莉齐后面。
  弗雷兹伸出一只手,抵住了他的胸口。
  你不必跟着进去。
  他盯住他的眼睛说。
  男孩的身量几乎同他一般高了,那双浅灰色的眼珠目不转睛的看着他,而后笑了。这笑容中有种嘲讽的意味,他大大咧咧的举起双手,后退了两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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